好的電影值得一看再看、難懂的電影始終讓人提不起勁推開艱澀的大門,<Orlando>卻讓我在這兩者之中游移,在兩次的觀影經驗中,雖然第二次有稍微更向我自認為的「本質」推進,但或許依然在疑惑的迷霧之中找不到方向。
由 Tilda Swinton 飾演的的 Orlando,在一開始十七世紀的角色原型是不怎麼深得我心的,其中刻板的男性特質或貴族形象似乎都是按著我曾經接收過的「普遍貴族男性」呈現:懦弱、嬌貴、無所事事、甚至有點無知,當然身為觀影者(或是旁觀者)這樣著指責似乎很輕易,但其實在觀看的同時我也正檢視著自己。例如在歐蘭朵狂戀詩文的期間,請來了當代的文豪,而文豪卻把 Orlando 的作品當成笑話,還不免俗對他冷嘲熱諷一番。
看到這個段落其實我對 Orlando 是有些共鳴的,如果在養尊處優的形態下長大所產出的文學創作,那種描寫的廣度和深度,好像只能環繞在對自我膽怯的抒發、或濫情的寫著對心上人的情感,而這正是每天和現實搏鬥的潦倒之人所看不起的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 Orlando 之後歷經了性別轉換,在自身深刻體會到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及不公後,在所謂的「現代」成為了一位女作家,但她的眼裡依然散發著憂愁,不得而知這是否是導演對現代女性地位進步的一種歡欣鼓舞,抑或是對這樣的假性平等而感到憂傷。
在整部電影中,我認為,最先展現出女性意識的就是拒絕 Orlando 那位來自俄國的公主,愛情並非附屬於誰的契約,然而在十六世紀的英國,一位女子率先向男性說「不」就是一種挑戰權威,而 Orlando ,或許是出於驚訝或己身的無能為力而深陷在這份狂亂的愛情當中。特別在 Orlando 與異國公主在雪地中坐馬車的戲,之後出現了一位耆老駝背而過,平靜地說出了「最深的快樂之後,往往就是最深的悲傷」,這句台詞是這麼恰到好處的出現,再回味這場戲的同時,腦中天外飛來一筆張愛玲曾經說的「回憶永遠是惆悵的。愉快的使人覺得:可惜已經用完了,不愉快的想起來還是傷心」,又再次被 Orlando 細膩的心思震懾,在快樂地當下又某部分抗拒著之後的逝去,明知道要把握此刻,但往往事與願違。
忌妒,也是一段感情之中的毒藥,基於對心儀的一方在渾沌之中的迷濛,自己時常會製造許多假想敵,好像在戀愛期間總是會特別懷疑自己「你真的選擇我嗎?我是你唯一的選擇嗎?」,這些自卑或不肯定性是愛情裡的蛀蟲,一點一滴啃食自信,忽覺耳邊響起台灣獨立樂團孔雀眼的一句歌詞「可是你的自卑勝過了一切愛你的於是你把你的愛人們都殺死了」。
但到了故事後期,不論是吳爾芙或是導演 Sally Potter,都將 Orlando 成長蛻變的表現掌握得非常得宜, Orlando 在轉換成女性之後遇上了 Shelmerdine,不知道是不是乘載了先前的經驗,當 Shelmerdine 義無反顧的投向自由的懷抱 Orlando 是欣然地道別(我也對 Shelmerdine 邀請 Orlando 與他一起上路感到暖心),或許歷經了戰爭、剝削後,心靈洗淨到更高的圓滑之處。
其實對我而言,<Orlando>對於愛情的刻畫,遠勝於我對性別的敏感。引用柏拉圖對愛的見解—「起初人一直是陰陽同體的,直到上帝把人一分為二,因此在今天的世上,這一半在到處尋找那一半,愛情就是嚮往找到我們失去的那一半」,但我認為,向外尋求不如向內探索,而在片尾 Orlando 抬頭起台看著的那位閹人歌手高唱的「 Neither a woman, nor a man. We are joined, we are one with a human face. 」或許就是在說,無關乎性別,我們的姿態始終操之在己。